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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哈哈大笑,也转身四处寻起石子,一顿乱扔,都是石沉水底,不禁对叔叔这打的出神入化的水花,敬佩几分,不断央求道,:“叔叔,再打,再打。“

    午时已过,早有随从去点了饭菜。趁这功夫,蔡幕哲抱着小渔夕出去买了糖人儿,问她还去不去看杂耍,这次,小人儿果断摇头。蔡幕哲笑了笑,便领她又来看荷。

    渔夕笑嘻嘻的嚼着糖人儿,眼里印着的都是嫩嫩碧绿。

    一匹白色快马从皇城之内疾驰而来,待看清了那风荷亭之内的身影,缰绳一捏,化成了哒哒马蹄声。一袭鹅黄拖地烟笼百水裙的少女,眉眼间飒爽英气,腰系黑紫腰带,缓缓走来。及到近处,柔声道,“幕哲哥哥,这位便是孙小姐吧?“

    蔡幕哲含笑转身,“菀兰?你怎么来了?”秦菀兰低眉一笑,不甚娇羞,“近来,芙蓉城里丢孩子的甚多,伯母特让我来迎你。”原来是这样,蔡幕哲会心一笑,略一点头,眉眼舒展,俊朗万分。

    秦菀兰恋他多时,不禁有些痴迷,一时晃神,恍然不知所措。旋即,低头绕着腰带。蔡幕哲看在眼里,却不甚明了这小女儿家的心态。少小离家随父征战沙场,虽对打仗无师自通,可对这女孩的相处,也难免踌躇。便问道,“城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?”

    秦菀兰略一思索道:“瞿相谋逆,勾结外邦,满门抄斩。”

    蔡幕哲紧锁双眉,显然吃惊不小。只听秦菀兰继续说道,:“礼部尚书丘大人不知因何缘故,被打入天牢,关了几日,便又放了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秦将军率师回京了?”

    秦菀兰抬眼一笑,不想他思维如此敏捷,却也不回答,只等着他自己说下去。

    只听他果然温润笑道,:“秦楷将军所率的十万大军,常年驻守墨卿与玄北边境,若不是情况万般紧急,决计不会班师回朝,护卫京师。可见,瞿相之势,盘根错节,已到根深蒂固,不得不除的地步。而秦楷将军此次回来,定然是受了他之前的恩人“战神”华煦老将军所托,而这位华老将军又是当今端钦太妃之父。其中利害关系,想来倒也明白。”

    秦菀兰莞尔一笑,:“爹爹也是万般无奈,才得回来。”

    渔夕勾起头来,听的极其认真,只觉得叔叔所说之事如线穿珠子般,甚是有趣,这模样儿,不觉逗乐了这一男一女。

    两人并肩而走,只听蔡幕哲又问道,:“丘大人之事,可有其它消息?”秦菀兰轻轻一笑,脸却别向别处,:“听说是冷落了公主,太后一气之下,亲自查办。”

    蔡幕哲俊目清亮,轻轻摇头。太后三年不问朝政,只一出手,管的却是鸡毛蒜皮小事,怨不得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。曾经的花颜第一才女公主,就这样放手墨卿王朝了么?曾经的九州大地,二十三年前,一夜之间分为四国,上为玄北,下为青黄,右为花颜,怨不得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恨,恨新主幼小,不能早日一统故国。

    此次出来之前,早已算定幼帝必然来府相询,便提前动身。按理,自己手里的几十万大军分别镇守西东南三方,调兵最简单最容易也是最稳妥,何况玄北一直俯视耽耽。只是,对兄嫂的死,总有所介怀。自问,对墨卿王朝忠心耿耿,只是,对这幼主......短短三年,观察的还是太短。不想自己离去这月余,他竟然将瞿相给拔去了了,一个八九岁的孩童,能有如此智谋?蔡幕哲微微摇头,难道还是太后在后面出手了?仰或是端钦太妃?这个出身将门的女子,有勇有谋,同样不可小觑。去岁幼帝去花颜与花老太后贺寿,回来的途中经过青黄,看见作为质子的大皇子已疯,在青黄宫廷抱着大皇子衣袖落泪。回来之时,便将太妃先带了回来,只是质子身份重要,青黄一时不肯放人。自古以来皇家都是为了龙椅争个不死不休,金诺不争,那是因为他也实在不是那块料子。大皇子难道是真的疯了么?

    有很多事,他不能贸然出手,朝中之事不比战场上,更要复杂的多。

    “少爷,饭菜已备好。”

    蔡幕哲回神,抱着渔夕在前引路。两人又说了几句,渔夕也都伸长了脖子听着,竟然安静许多。

    随从见了秦菀兰,行礼之后,接过马匹,栓在了客栈后边的柱子上。

    渔夕一口口嚼着糖人儿,转眼,竹签上只剩下糖人的一只腿了,便不再吃了,放在手里来回转动。客栈门口挤满了人,蔡幕哲也只好抱着她稍作等候,只见两个狮子上跳下窜,蹦的几丈高,一个绣球,抛在空中,却是被那狮子稳稳衔在嘴里,吐出一副对联来。渔夕读书向来厉害,拍手喊道,“好!好!好!”勾着脖子,青稚童音,一字一句道,:“千山锦绣喜除瞿,客栈一间沐日辉。”

    众人纷纷侧目瞧来,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,笑嘻嘻的伏在一俊朗青年肩头,也望着众人,无半点认生。两人微微一笑,抱着渔夕走进店里。走到门口处,迎面碰到一壮年男子,这男子比常人要高出几分,卷起的袖口处刻的是墨绿的小鬼纹身,呲牙咧嘴,颇有几分邪气。这人望了三人一眼,便向外走去。三人还未落座,这人又返了回来,凶巴巴的问道,“你们,看到我丢的银子了么?”

    蔡幕哲不着痕迹的扫了那人一眼,温和笑道,“我们刚到此地,这位兄台的银子不知是哪里丢的呢?”

    壮年男子哼了一声,盯着秦菀兰,加重了语气,眼里露出几丝凶光,又问道,:“看到了没有?”

    秦菀兰不想惹事,面色平静道,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壮年男子好似很生气,脸上横肉一抖,加重了语气,横笑道,“说真话!”说话的时候,袖子往上卷了卷,露出胳膊上刻的墨墨绿绿的图案,渔夕伸头去看,嘻嘻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说真话!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那人哼哼了几声,低头想了一会儿,又去外面找了起来。秦菀兰见他模样,好似真丢了钱,说道,“真奇怪,刚才我们进来,若有银子掉下来,总会听到声音的,可我们什么也没听见。”蔡幕哲并不答话,抱着渔夕落座。过来收拾的小二听了刚才几人争论,小声开口问道,:“几位客官是什么时候到的?”

    蔡幕哲笑道,:“刚刚才到。”

    小二摇头道,:“那位爷一个时辰前就说丢了银子,在这里找了许久了。我看几位客官面生,也不像是来过,怎么会是客官捡了他的银子。“

    蔡幕哲微微一笑,并不为意。

    秦菀兰想了一想,气不过道,:“这分明就是....“

    将她玉手轻轻一按,蔡幕哲微微摇头。秦菀兰粉面桃腮,低下头去。

    渔夕见那秦菀兰总是眉目含笑的望着自己,煞是喜欢,嬉笑对着蔡幕哲耳边道,“叔叔,美姐姐她怎么看到你都脸红了。”她虽拢着小手,二人却都听的真真切切,不觉竞相别过脸去,各自吃起饭来。

    渔夕捏着唐人竹签,左看右看。一双眼睛不停来回滚动,又将这客栈上下各看了几遍,蔡幕哲的筷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,一次次将饭菜送到她小嘴里。秦菀兰见蔡幕哲如此体贴细心,不禁笑道,“幕哲哥哥,让我来吧!”

    蔡幕哲感激一笑,却手不停歇,每次等渔夕吃完,自己方才落筷,要的半斤花雕,秦菀兰不喝,蔡幕哲带着孩子,也就没喝。三人正吃的融乐,忽听对面长须大汉大叫一声,:“岂有此理!”说罢,一碗酒水,震的桌子晃了几晃,顺着桌面流了下来。原来是刚才那找银子的壮汉从外面进来,在对面长须大汉桌子前停住,不知低头说了什么,惹得他如此愤怒。

    渔夕小嘴一撇,嘴角一扯,随即大笑起来,指着长须大汉道,“那是什么人啦,怎么绣了个锤子在胸口哇!”

    众人顺眼望去,只见长须大汉裸着胸口,胸口处露出一张巨斧,那斧头正对着衣襟敞开处,一碗酒水下肚,洒下来的酒水刚好顺着斧口流入衣襟,煞是骇人。早有食客看风向不对,悄悄站起身来,溜之大吉。

    蔡幕哲自与渔夕相处以来,还从未见她如此笑过,轻轻将她抱在膝上。微微一笑,拍着胸脯,哄她道,“以后,叔叔在这里刻个更厉害的。”

    秦菀兰挑了挑柳眉,不禁微微一笑,抽了丝帕,蘸了蘸她嘴角。心道,这分明是锤子帮的人,想必幕哲哥哥早就看出来了。只是这帮江湖人士都是极重义气之人,并非无事生非之辈,想到这里,便放宽了心。转念又一想,若幕哲哥哥刻上猛兽的样子......不禁莞尔,又看他那挺得笔直的背,不禁又是莞尔。

    渔夕咯咯笑起来,见那大汉盯着自己看,有了叔叔撑腰,便瞪着眼睛,哼了一声,与他对望。小嘴角儿一勾,嘻嘻道,:“小破锤子,小破锤子!”

    大汉行走江湖数十载,人人都饶而远之,在这莲花驿,也算是有些名号的。江湖上谁人不知,他就是威震天下,名动武林的锤子帮帮主暴风雷。不想今日碰到一对青年男女,看着人模人样的,竟然捡了江湖兄弟的钱不给,还谈笑自若。心道,这十几位兄弟正看着自己,既然江湖朋友有事相求,也不能丢了脸面。

    “呼呼”一碗酒水,带着破风的声音,砸将过来。

    蔡幕哲抱着孩子往后一滑,顺势轻轻一踢秦菀兰的椅子。秦菀兰早有准备,顺势一躲,也跟着向后滑去,却手拈茶杯,向大汉轻轻弹走。大汉虽胖,头一偏,身子却是灵活,就这样躲了过去。稍稍站定,大汉嘿嘿一笑,胡须竞相炸开,骂道,“我暴风雷谁人不知,你奶奶的,小毛孩子也敢笑大爷我。”

    渔夕见他暴怒模样,像极了家里生气的公鸡,每每打架之时,便将全身的毛抖了起来。拍手笑道,“大公鸡,爱炸毛。”暴风雷一听,更是生气,大喝一声,轮个锤子便砸。蔡幕哲青衣浮动,快步移到秦菀兰身后,微微一笑道,“秦妹,帮我抱着孩子。”

    秦菀兰恩了一声,接过渔夕,纱衣飞扬间,身形飘退,又退数丈之远。只听蔡幕哲说道,”兄台与这小孩子何必动气?“

    那大汉边打边嚷道,“你这娃娃,爷爷可不会和小孩子生气。我问你,你为什么捡了我兄弟的钱,不给他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没捡,你才捡了呢。“渔夕伸出小脑袋,吵道。这时,一道寒芒从后面直射而来,一根寸长的铁钉直嵌入楼栏处。若不是秦菀兰闪躲极快,恐怕渔夕已遭暗算。秦菀兰喊了一声,“卑鄙!”随手将腰里长鞭一甩,刚才那丢钱的汉子想要逃脱,碍于腰部被缠,“啊”的一声,痛的摔在了楼梯上。

    这外面打的热闹,里面送菜的小二并不知情。“客官,今日奸臣得出,小店免费送菜一碟。”一跑堂小二正手捧菜碟,嘴里唱喝着,腿脚飞快,不想被那碎瓷片一滑,“哎呦”一声,摔的极其狼狈。迎面看到一个大锤子,肚里清楚落到谁手里了,脸上变出一副苦相来。在此处开店的店家,都是心思玲珑之人,这店小二也是耳听目染,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。那锤子停了一顿,待看清形势之后,店小二腿软的爬了起来,随着余下的众人,一股烟儿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此事虽不是他能解决的,但是,还是要先报告给掌柜的知晓。

    掌柜的心里高兴,今天多喝了两盅,正在后院吃着花生米与老板娘聊天。一听小二描述,晃晃脑袋,挑着衣摆就往外面走来。

    暴风雷望着楼梯处嘿嘿一笑,身子一滑,躲开蔡幕哲,又是一拳挥来,力道却是用的极弱。秦菀兰弯腰顺势一绕,灵巧闪身,轻轻落在三楼栏杆处,笑吟吟的望着楼下。

    “各位英雄,莫动手啊,有话好好说。“掌柜看清形势之后,却手抱梁柱,躲在一边,嘴里只顾大声说话,腿脚却再也不敢向前多移动半步。

    蔡幕哲心里不想另添麻烦,微微扬眉,众随从起身,轻拍了一把那掌柜说道,“勿要担心,你且先躲起来!”说完,全部转身背向,只听噼噼啪啪,碗碎,杯子碎,桌子碎,板凳碎......嗯嗯啊啊......惨不忍闻。

    ..........

    渔夕在上面看的清晰,只见十几把锤子飞来飞去,而每次叔叔都巧妙躲过。那锤子来势凶猛,可到了叔叔跟前,就像菜叶一样,软巴巴的,再无任何威力,渔夕看的连连拍手叫好。

    终于,大汉与他那些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兄弟们累的坐在了堂里,已是一顿落花流水之后。

    大汉喘气道,“在下输了,请告知壮士大名。”

    “小弟......蔡幕哲。”

    大汉略一沉思,转而眉飞言笑,“原来是蔡少将军,雷某输在你手里也认了,只是未想到少将军这等年少。”

    蔡幕哲本是心胸阔达之人,若不是他出手太快,定不会与之交手。微微一笑,扶起暴风雷,相互寒暄起来。渔夕路过二楼栏杆处,碰到那刚丢钱的男子,笑嘻嘻道,“你还想杀我呢。”丢钱男子捂着胸口,脸上堆出一堆笑来,求饶道,“小祖宗,饶了我吧。”

    暴风雷觉得蹊跷,站起来重声道,“你且说实话!”

    丢钱男子见逃脱无望,苦着脸道,“小的家贫,也没有什么营生。今日看两位客官穿的华丽,像是文雅之人,便想法子骗得几两银子生活,不想被各位识破,还请各位好人饶了我吧。”说罢,半闭着眼睛,疼的哼哼起来。

    渔夕伸手摸了摸暴风雷的胸口,摸的他哈哈大笑,又见他鼻青脸肿,扯了扯嘴角,笑道,“伯伯,要打他,他刚才想杀我呢。“

    蔡幕哲轻声道,“夕儿,莫要顽皮。”暴风雷赧然,也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后悔,让下面人将那厮拉了出去,像是真的打了,那人在外面哇哇大叫。蔡幕哲摆手笑道,“吓唬吓唬,到此为止吧。”暴风雷闻言便让下面的人停了手,没话找话道,“这孩子和少将军极为相像,却不太像她母亲,哈哈哈!”

    秦菀兰当然知道暴风雷在说什么,更加羞红了脸,要去争辩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蔡幕哲见她欲说还休,只好解释道,“雷兄误会了,这是家兄的女儿,莲哲渔夕。这位是我秦伯父家的女儿秦菀兰小姐,还.....尚未出阁。”

    秦菀兰羞羞答答,抱拳算是还礼。大汉更加赧然,却皱眉道惊道,“莲哲渔夕?少将军说的可是已故蔡尚书与青城姑娘的孩子?”

    蔡幕哲兀然听到哥哥和嫂嫂的名讳,不免伤感,点头称是,心里又是一番别样感概。

    暴风雷摸摸渔夕的头,赞叹道,“怨不得我看这孩子如此有灵气。只是可怜了.......”又问道,“秦菀兰小姐可是秦楷将军家的......”想了半天道,“秦小姐?“

    秦菀兰轻轻笑道,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暴风雷又是一阵赞叹,须知江湖中人大都是热血的爱国人士,对镇守边关保百姓安康的将士向来都是敬佩有加的。

    店家收拾好桌椅,重新上菜。两桌并成一大桌,渔夕黑瞳闪亮,听着暴风雷讲一些江湖传闻,听的津津有味。蔡幕哲不便饮酒,半斤花雕早已碎流一地,饭吃的倒是很快。本想问问暴风雷这京城总是丢失儿童之事他可知晓,渔夕却在饭饱后一阵闹着午睡,便也将这事给忘了。半个时辰之后,便话别分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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